【原创】未来防线：九重天·零和无限大
前言
合肥工业大学斛兵群星科幻协会在未来防线的第三届“九重天”征文活动中投稿的文章。
除楔子和帷幕两章由官方和其他选手创作外，其他章节均由协会社员空调（2017-2018学年会长）创作。
楔子
注：本章节的作者为刘铭旭。
1
大喜动漫游艺城的游戏币和市里的其它游戏机厅的游戏币一样，都是正反两面一样的，因为这样更省成本。任何事物，在没有别的因素影响的情况下，总是会选择成本更低的那种。年仅十四岁的李梓涵虽然成绩不好，但他依然总结出了这样的真理。他并不知道他会在他的年龄两倍于十四岁的那年再次想起自己年少时的领悟，并为自己的天才感到震惊——他在十四岁那年总结出的真理有另一个名字：热力学第二定律。
大喜动漫游艺城早上七点开门，晚上九点关门。也就是说，如果李梓涵逃课，那它可以在里面呆上一整天。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并不是说其他孩子就更热爱学习、有着更严的家教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只是大家普遍都没有太多的零花钱能够买太多的游戏币。而李梓涵，他一天只需要买两个币——因为一块钱两个币，最低消费一块钱——他一个币就能玩上一天。
所有聪明的孩子们都能从这样一道应用题中解出正确答案：李梓涵平均一天的成本为五毛钱，因为他第一天买的游戏币中可以剩下一个留着第二天用。但李梓涵并不聪明，他不屑于屈服于真理，屈服于成本最低的选项。他会在每天大喜动漫游艺城关门之后特地多走一条街的路，把剩下的那枚游戏币放在弯曲的食指和抵住食指第二关节的大拇指的上方，然后轻轻地将游戏币向上一弹，让游戏币翻滚着飞向天空。
游戏币不会停止翻滚，也不会停止上升，就这么消失在李梓涵的视野里。
它们大概都飞到太空里去了吧，李梓涵这么想。
严格来说，能让硬币飞上太空的位置非常苛刻，必须在学校南面第二条街从东往西数的第七盏路灯旁，那里的人行道上有块地砖，上面有个十字形的裂纹——硬币必须从那个十字形裂纹的正上方，垂直地向上抛。误差许可内的范围不会超过两个硬币的直径。
李梓涵一开始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经过两年时间的练习，他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个技巧，也已经将数百枚硬币送上了太空。李梓涵一直很好奇老板有没有发现他每天都会少掉一枚游戏币，李梓涵甚至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大喜动漫游艺城的所有游戏币都会被他扔上太空。而每一枚游戏币因为地球的自转和公转的原因，会飞向宇宙的不同角落，看见他终生都不可能看见的事物。
但他错了，这些游戏币没能飞向太空。
他在二十八年后再次见到了这些游戏币，此时大喜动漫游艺城已经倒闭十年了，但印有“大喜”二字的硬币却出现在了空客X80空天飞机的超音速燃烧冲压发动机里，导致从洛杉矶国际机场飞往“欧洲穹顶”空间站的120多名乘客在太空中漂流了近两天的时间。好在并没有人员受到轻伤以上的伤害。
李梓涵的法籍助手将平板上的新闻图片放大，将发动机燃烧室里十数枚硬币残骸上的汉字指给他看。助手原本只是想在休息时间和教授分享一些新闻，但没想到这位一向以沉稳著称的教授直接把手里的咖啡给打在了地上。
“这些硬币都是我扔的。”四十二岁的李梓涵在自己助手和其他同事的瞠目结舌中唐突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2
李梓涵的初中母校完全停课了，不仅如此，在“零点”附近拉起了一片方圆接近一公里的警戒区。在警戒区的正中心，路灯早就不是那盏路灯了，路灯下的地砖更是更换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一枚大喜动漫游艺城的游戏币正静静地悬停在曾经它的同伴们飞上天空的起点。围绕这枚硬币，一圈又一圈的各种各样的仪器呈放射状向外排开，仿佛那枚硬币是某位上古神祇，而这些新世代的机器们正在朝曾经逝去的荣光跪拜。
“除了观测数据之外，基于现象的合理推断也是很重要的。甚至于，在有足够精确的观测数据之前就提出合理的假说更为重要。无论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不都是如此诞生的吗？”吴雨桐一手撑伞，一手指挥着助手们不断调试仪器，同时通过一只骨传导耳夹与远在大洋彼岸的同事联系——这款最新上市的蓝牙耳夹的另一只早就在这几天的忙碌中被她给弄丢了。
“重力为零，就这个现象。我亲眼看着王教授松开手的，那枚硬币就那么飘着，至少飘了三十秒。除了重力为零，没有其它说法能够描述。”吴雨桐看了看手表，对着远处的助手招了招手，又再指了指那枚悬空的硬币，同时对着电话那头没好气地说：“重力为零，不是引力为零。你可以认为硬币是在一个与地球近似的轨道上环绕太阳公转，但是会受到地球大气和磁场的影响，所以大概三十秒之后会偏离‘零点’区域。好了你别再问了，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吧。行了行了，不要影响我工作了。再见，爱你。”
几乎就在吴雨桐挂断她小说家男友电话的同时，那枚悬空的硬币在空中突然一个翻滚，跌落在地上。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助手飞快地用镊子将硬币夹起，扔进一个比硬币大十几倍的黑乎乎的匣子之中。
“时间都是一样的。27号到34号不用做了，直接做35号。”吴雨桐看着监视器上显示出来的初步数据，头也不抬地对助手喊。助手一边在烈日下擦着汗一边松了口气，从最底下的黑匣子中用镊子取出了一片大概三倍于硬币直径的圆形金属薄膜，两边接上极细的银丝，放在地砖上用粉笔画着的一个十字上方。
“好，都覆盖到了，慢慢往上，左一点，再左一点。好，手稳住，不要动啊，让数据读一下。坚持一下，35号做完今天就可以休息了。好，再往上十厘米，右一点，稳住，好……”
助手听从吴雨桐的指挥，忍着不去擦拭额头的汗水，在烈日下又忙活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结束。吴雨桐几乎能看到助手的头发间有水蒸气蒸腾出来。她朝助手扔去一瓶冰镇的有机溶剂，自己也拿了瓶冰镇的碳酸饮料，一边大口喝着，一边盯着监视器的屏幕。等到一瓶碳酸饮料喝完，35号的初步数据也出来了，吴雨桐失望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数据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亲爱的，不要生气了。呐，我说好的，有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你。”吴雨桐把通话耳夹摘了下来，舒爽地打了个嗝，然后再又重新戴上，“哎呀，不要急嘛，你不生气了我就告诉你。真的哦，真的不生气了哦？好啦好啦。从地面到地面标高两米的高度里，呈一个标准且均匀的圆柱体，直径72.94毫米，误差正负0.003毫米。更高的高处没有测量，但范围应该是不变的。另外，在地底我怀疑也是一样的，这跟不到十厘米直径的零重力‘管子’，搞不好甚至是穿过地心的。回去估计还得联系美国人做个验证，还得找法国人问问王教授的情况……嗯，晚上估计得半夜回去了吧。没事的啦，你不用等我。嗯。挂了啊。爱你。”
3
（以下内容来自李梓涵发布在社交媒体“蛋壳中的宇宙”上的一篇文章）
成本。一切以降低成本为目的的行为都是自然的，是符合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然而人类似乎并非总是以降低成本为目的来考虑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就是反自然的。当然也可以自大一点，说成是——超越自然。
自人类能够分辨何为自然以来，人类所见的几乎所有非自然造物都是出自人类之手。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人类发明了另一个词来指代一些特殊的非自然造物——超自然现象。人类拒绝承认还有除了人类之外能够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存在。
这很讽刺，因为人类一直认为自己害怕孤独。人类甚至为了缓解自己的孤独，创造出了所谓的“助手”这一存在。严格来说，狭义的“助手”一词现在只是用来指代“助手Ⅳ泛用款2330型假象智能机器人”而已。随着时间进入2040年代，几乎所有人都至少拥有一台“助手”。此时的“助手”即是广义的，指代所有使用假象智能技术的机器人。所谓“假象智能”技术，能够模拟出让人类真假莫辨的情绪、态度、感受之类的东西，而这模拟的结果并非是让机器人实现出来，而是直接通过电磁波转译成弱电刺激，直接呈现给机器人的“主人”。
也就是说，“助手”们实际上依然只是冰冷的机器，只是在自己的“主人”眼中，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相当于人类用自己的技术蒙蔽了自己的感官，让人类与其相信自己的直观感受，更愿意相信机器传达的数据。而机器，懂得什么是自然吗？机器自身作为非自然造物，如何能够理解自然？那么机器也就无法分别自然与否。于是通过机器观察世界的人类就会丧失对自然与非自然的判断。
抛开机器吧，甩开机器吧！
用你们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手指去感受，去观察，去见证！
再用你们的脑子思考！
如果有一种非自然造物存在，而它又不是人类造的，那么是谁造的呢？
人类从不孤独。
人类只是自大。
人类不愿承认。
他们早就来了，早就存在了！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
（这篇文章是匿名发布的，发布时间早于李梓涵发现空客X80空难新闻）
4
吴雨桐在和男友做爱结束之后收到了美国发回来的数据。
她点了一根烟，披上一件羊绒睡衣，打开自己白天向天门遥感卫星阵列申请得来的数据，和美国的数据进行对比。
无冬之年的二月初，夜晚室外温度依然高达27℃，但吴雨桐却突然感到一阵寒冷。
根据这些数据显示，她所说的“零重力管子”，也就是官方暂时所说的“零点”现象，并非只出现在一个地点，目前已发现的“零点”共有68个，因为探测范围的原因，大多数都在中国和美国境内。但让吴雨桐不安的并不是数量问题，而是这些“零点”的分布状态——沿着地表的经纬线均匀排布。吴雨桐引以为豪的“基于现象的合理推断”让她相信，这些零点一定是遍布全球的。
地球，已被画上了网格。
而这网格至少已经存在了二十八年之久。
……（未完待续）
帷幕
注：本章节的作者为未来防线官网用户谁教授。
“真是…不可思议……你觉得这原理会是什么？”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痴痴的看着悬浮的金属片呐呐道。
“的确不可思议列奥纳多。不过我的兴奋可不止于此。”一旁的同事一边准备仪器一边回应着，时不时还有电火花冒出
“这是很好的研究资源，先不说搞清楚原理。你搞明白周围能量差异就说不定能发现引力子呢！发现引力子这不至少一个诺贝尔奖吗？”同事看着手中的明晃晃的反光圆片面露笑容，仿佛那就是奖章
“我亲爱的约崎，你就想着名利吧。我觉得用这块地方的数据是可以解决弦理论的最后一块的，不晚的弦论很美不是吗？”
列奥纳多架好仪器“发射吧约崎，用这个仪器咱们将在理论的星球上走上一大步。”
忙完实验三山教授匆匆收拾行李登上了飞机，打开笔记本连线到外国的研究所。
“吴教授感谢你的数据分享，我们这边的数据您应该收到了吧。”
“三山教授我们这边，地下发掘活动已经提上日程。应该很快就可以提供成因的线索了。”
“麻烦你们那边了，地下勘探将在4个小时后进行。我们这边设备人手还在调整。你通知一下你们的专家吧。”
约崎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窗外的云铺满了视野。“什么也看不见呢，不过可算是回家了。”
约崎下了飞机匆匆赶到帝都研究所，看着眼前曾经工作的地方默默的点了一根烟……
半晌吐出一口烟圈圈慢慢变大变淡就要自然消逝的时候走过来的青年恰好破坏了这一流程。
“不好意思，想事情没注意。”
“没事教授，很欢迎您来日本交流，教授咱们进去说话。”
三山顿了顿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文件拍在了青年身上，“把这个交给齐藤教授吧其余的我不想多说什么。”说罢又吸了一口烟便缓步走去。
青年叹了口气便走向研究所。
2个小时后
此时美国五十一区一拱形建筑物内。
列奥纳多透过防护玻璃看向正在下放的盾构机眼里充满期待。
“吴教授您在看吗？”
“在的。”
这项工程通过直播得以让中美两国的科学家看到。李梓涵也在关注这发掘。根据他保守估计至少要挖到地核左右的深度，这种现象的分布让李梓涵想到了一个老电影《流浪地球》他看向助理说到“你说地球会不会是一艘飞船，反重力飞船！”助理拧开酒壶喝了一口说到：“教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您正在关注的这个项目已经超出我的认知了。”
100米：仪器正常，地质环境检测到地下水。
900千米：仪器正常，正在突破莫霍面，地质环境正常
2900千米：正在接近地核，仪器过载，液冷功率达80％
各方科学家看着实景摄像旁的参数，面色都逐渐凝重起来。会议软件没有人发言。大家把解决秘密的钥匙都放在人类千年来不曾踏足的地核之中。
触及地核后参数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密度，探测到的温度都在变化。而且钻头好像无法进行下去了。
众人的心都捏紧了但又松了一口气。
“再测量几次如果依旧是这样的参数那么地球物理和地质学都将会有大的发现，可以说是科学界百年不遇的大新闻了。”“设备一定没有问题，这种参数背后的现象肯定超乎我们想象。”
三山看着逐渐嘈杂的聊天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爸爸。”一个小女孩穿着精致的和服走了进来。“爸爸你看奶奶亲手给我缝的。”
三山抱起女儿“你比你妈妈小时候还可爱啊。”
“女儿，你相信神的旨意吗？”
“爸爸，老师说世界上没有神。”
“但事实总是被打破的不是吗。逆反者好奇者终将走向湮灭。”
“爸爸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啊！”
三山亲了一口女儿，抱着自己的公主走入客厅。此时屋里房梁上一团灰尘悬浮这形成了一个球。
三山坐在榻榻米上看着妻子布置着房间，一片红火的样子回忆起了童年
那时候祖母和妈妈都还在世，元旦的布置都是由祖母和妈妈在布置。祖父忙着参加各种国际会议爸爸也是做着试飞试验不着家。
也是元旦父亲出了事故。飞行器数据一切正常可是发动机居然自己发生了爆炸。
父亲的遗体都没有找到。之后便得到了事件档案想查明真相。
启封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
1
“李教授，您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助手将一杯咖啡放在了李梓涵办公桌的边角上，微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这只是一种礼节性的问候，但李梓涵依然选择认真回答。
“我在看最新一期的《中国前沿·综合学术日报》，上面转载了《神经科学通报》上的一篇论文。“
“神经科学？”助手有点惊讶，“可是我们主攻地质学和地球物理啊。”
“我一直和大家强调交叉学科研究，搞科学研究的时候哪怕交叉的远一点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所以我经常看这份日报，能够看到各个学科的新点子。”李梓涵指向面前的全息屏幕，“我们都知道，30年前实数量子力学的不完备性被我国率先发现，此后科学界就有许多团队尝试对此进行进一步研究。而这篇文章就指出，当对基于神经网络模型建立的薛定谔方程进行递归运算达到九次的时候，就可以消除所有实数，得到一个纯虚数的组合函数。它在物理学中的含义是，不包括所有的物质，也就是指向一个纯粹主观的存在，我们将它称之为意识。“
助手手上的咖啡壶差点掉到地上。他扶住桌角，眼睛圆睁。
“意识？也就是说，这个计算如果能够在物理学领域进行实践，就可以得到脱离了物质存在的纯粹意识？”
“可以这么说。不过关键的问题在于，文中所说的递归计算到底对应大脑的何种机制，所以不见得能够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进行实践。要是现在就发现了实践的可能，你应该今天早上就能在新闻频道看到这篇论文。”李梓涵笑了笑，“就是因为它提出了一个革命性的观点，但还不能找到实验支撑的可能性，所以现在只是惊动了相关圈子，还没有被大肆报道。”
“那——教授您如何看待这篇论文？”
听完助手的疑问，李梓涵站起身来，望向远处——最近的“零点”所在的地方。
“我在想，这世界上既然可能存在脱离物质的纯粹主观，那么必然就有将意识和物质分离的可能性。如果有这么一种存在，它能做到分离意识与物质这种已经完全违背我们所理解的宇宙规律的事情，它是不是也能创造零点？”
助手走到教授身边，点了点头。
“我明白您想说什么了。我们对宇宙规律的认识，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对宇宙规律理解到一定阶段，甚至有可能改造宇宙规律，而这，事实上也是宇宙规律的一部分。”
“对的。”李梓涵也点了点头，“无论今后我们在研究零点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我们都要意识到，那是宇宙规律的一部分。只要存在，就有使之合理的可能。”
“我们绝对不能在不可知的面前，放弃研究。即便他们已经来了，他们也是这个宇宙的一部分，而不会超脱于这个宇宙。”
2
“吴雨桐教授，您有新的留言。”
正在打着瞌睡的吴雨桐从睡梦中惊醒，接起了身旁的固定电话——
“亲爱的，我还在研究所，十一点再回去，我回去再跟你讲……”
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激灵。
“不对，这台电话是工作专用。”
她将遮住了桌上的文件的长发束起，按下了播放留言的按钮。
“吴雨桐教授你好，我是列奥纳多。从西五区时间上午11点开始，我被任命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超自然现象研究所第一负责人。您是中国区研究零点现象的人员中最年轻和最优秀的研究员之一，并且第一时间为整个项目组提供零点现象的外在表征数据，所以我认为接下来的事情必须参考您的意见。“
吴雨桐逐渐将耳朵凑了上去。
“是这样的，吴教授。对零点现象的研究，我们目前有以下方向：继续研究零点的外在表征，发现更多零点；或者开发新的盾构机，从而能够深入地核继续我们之前的研究。我相信中国区的各位会担任其研究其表征的重要工作，李梓涵教授甚至向我保证必要时我们项目组可以动用天宫空间站；但是在深入地核一事上，相信您也看到了最近的进展。事实上，在线上会议结束后的12小时里，我们也未能让盾构机在当前深度继续开始工作。要让机器在地核附近正常工作，需要更加耐高温的材料；此外它需要有极高的硬度、韧性、抗腐蚀性和电子元件友好性——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高新纳米材料。如果我们要继续挖掘，我们必须联系中国境内研究纳米材料的研究所，以及美国的数家机械制造公司，甚至可能需要和NASA打交道……”
没等列奥纳多的留言说完，吴雨桐就按下了录音键。
“列奥纳多教授您好，我是吴雨桐。对于您的留言，我将在本次留言中做出正式回复。我所带领的研究小组将全力配合您的工作，积极联系我们能够联系的各机构，同时继续对零点的表征进行研究。请相信我们对这个研究项目的信心。您只需要向我提交工作计划就行。”
吴雨桐走到窗边，凝视着天上那轮圆满的月亮。
她知道，如果列奥纳多信心满满，会直接向各参与人员分享工作计划，而不是用电话这种传统的方法，在言语中表露出自己的举棋不定和求助的意味，以获取他人的肯定或否定——至少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无论怎样，她必须将这次的研究推进下去。所以，即使她明白接下来的工作将十分复杂，需要牵扯到许多人和组织——但是她只能给列奥纳多吃下这颗来自她的定心丸。
毕竟，这次的研究既在一定程度上关系着全人类的命运，也是那位小说家的绝佳素材。
如果能帮助他写好这次的小说，说不定闻着热点的味道赶来的编辑们就能成为他的伯乐——
“糟了，已经十一点了。”
吴雨桐披上挂在椅子上的大衣，拿起手机，走向了办公室门口。
3
“约崎，你睡了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三山约崎看了看安睡的妻子和女儿，走到了阳台上，将手机举到耳边。
“我没睡，我也还在想着零点的事情，列奥纳多。要知道，在日本发现的第一个零点离东京都市区并不远。要是零点正好出现在东京天空塔上，那我们就不用考虑封锁现场了，这一带会比银座还热闹。”
“是啊。”列奥纳多叹了口气，“零点的影响可远远不止科学界。随着媒体的报道，许多社会组织和个人都想借着零点借题发挥。美国这边对零点的网络讨论已经如火如荼，零点话题已经登上推特世界话题前十。由地平学会、拯救美国联盟和基督教新教福音派牵头举办的《零点和真理》大会也会在明天开幕，他们甚至做了个预告片——”
“展开说说。”
从电话那头传来列奥纳多的苦笑。
“地平学会长期坚持地平说，即使他们连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实验都没做过，也希望构建所谓的全新天文学，打倒人们的科学迷信。他们声称要在科学界展开像当年马丁·路德进行宗教革命一样的科学革命，推翻科学研究机构这种科学教会，让每个人都可以相信自己的科学。”
三山在阳台上笑出声来——还好楼下的暴走族骑着摩托，用呼啸声和身后的警笛帮他掩盖。
“我继续说吧……这次的零点事件，就让地平学会这一类的反智主义组织抓到了机会。他们声称零点证明了科学教会们设计的科学理论的不可靠性，希望能借此振兴名为科学自由的政治正确。共和党民粹派的坚定后援——拯救美国联盟发现这股浪潮的受众和他们的受众高度重合，便参与了进来；福音派更离谱，他们提出伊甸园不在别处，正是在那地核之中，上帝通过零点展示着他的威能，最终的审判即将降临，我们必须寻找新时代的亚当和夏娃……“
“好了好了，”三山试图保持镇定，“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居民区比较逼仄，墙也不隔音，要是我笑的太大声邻居报警抓我可就不好了。说正事吧——我想你应该不只是想找我吐槽这些。”
“是这样的，约崎老兄。”列奥纳多清了清嗓子，“我们需要新的盾构机来深入地核，而新的盾构机必须使用最先进的纳米材料制作。日本的材料科学世界领先，所以我希望你能联系日本国内的材料相关研究所，将部分技术与我们整个项目进行共享——”
“那得要投入资金啊，可不是说共享就能共享的。美国政府打算投入多少预算？还是要看中国政府和联合国的想法？”
“财务的事情我也在安排，”列奥纳多踱着步，“你也知道，美国的这边的风气不好，所以零点的消息无法做到像中国和日本这样进行严格的舆论控制，现在舆论已经发酵到美国政府必须要给个说法了。毕竟现在零点现象已经造成了空客X80坠机这样的恶性事件……”
“也就是说，你希望我帮你想想这个说法？”
“对的，所以你看……”
“就说这是一种全新的自然现象，无论如何，它还是符合宇宙规律的，不是所谓的超自然现象。”三山清了清嗓子，“你别看听起来太正常不能服众，你就得这么说，只能这么说。再加上我们可以选取一部分可以公开的研究内容发布在媒体上，分批发，最好每次都正好打击一些反智说法，用他们的舆论公关手段证明正确的事情——相信我，能成功的。”
“好吧，感谢你的建议。总之，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够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神……”
“如果真的有呢？”
三山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说实话，列奥纳多。”三山叹了口气，“我们虽然在嘲笑反智主义……但零点现象确实对我的观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相信我。”
“谢谢你的安慰，列奥纳多。”三山勉强着笑了笑，“美国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吧？用餐愉快，我也该休息了。”
关上手机的那一刻，三山看了看备忘录。最近在备忘录上完成的事情，是“给父亲扫墓”。
绝对不能容忍那些人侮辱父亲的发明。
三山明白，父亲发明的飞机发动机是没有问题的。但那些人不明白。
他要向那些人证明，那次爆炸事故，是因为零点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存在于地球上，以及那片空域。
是零点杀死了父亲，连带着他的希望。
无论如何，他也要把零点研究透彻，还父亲一个清白。
4
“大喜动漫游艺城最近进了好几款音游机！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就去玩吧，正好你放假——”
昨天晚上兴奋地说出这句话的年轻男人，此刻正在人烟稀少的商场里唉声叹气。
“什么嘛，根本就没到货，昨天老板原来说的是下单……”
吴雨桐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我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现在你让我大早上起床陪你，还扑了个空——你要怎么补偿我？”
男人苦着脸笑了笑。
“行啦，知道啦。我们去晨跑吧。”
公路旁的人行道上，一对情侣正在小步慢跑着。
“你不能天天闷在家上网找素材，知不知道？要多出来运动。”
“知道啦，生命在于运动！”
——是的。任何事物的生命都在于运动。
绝不能让任何因素暂停这次研究。
推进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
1
“嫦娥十五号着陆器和上升器组合体已到达预定位置。已证实玉兔四号环月人造卫星的调查结果——月球确有1个以上的零点存在。“
天宫空间站内，中控计算机逐梦的声音响亮清澈。
“怎么了，澄姐，不和我击掌庆祝一下？这可是重大发现啊！”
被唤做澄姐的女航天员只是偏过头来看向身后。
“我直觉就认为肯定能在月球上找到的——玉兔四号在力场的探测上从来就没出错过。另外，我现在正在进入零重力走廊，别打扰我，等会摔着了我的工作就都给你做了。余妹妹，可得小心前辈们的险恶用心啊。”
被唤做余妹妹的另一位女航天员转过身去，走向休息舱。
“反正我也不会做那些工作，如果真的交给我，我就在休息舱一直睡，不起床，哼。”
“小余，下次交接的时候我问问审查部门能不能带点特长上来，成功了给你分点——”
“好耶！澄姐最好了。”
2
“A083号宇航员，余玫玫，请进入中央控制室交接工作。”
“A060号宇航员，壬澄，你预约的视频会话已就绪，请进入会话室接听。”
壬澄小心翼翼地从零重力走廊跃出，轻轻落在会话室的坚实地面上。
她走到会话室中央极其显眼的一排机器面前。这些机器长2米，高度1米以上，能够容纳人类躺入。虽然长的像一副棺材，但机器的配色以红与黑为主，外部嵌入了许多发亮的电子元件，显得十分酷炫。
“003号V设备已启用。”
壬澄走到正中间的机器面前。随着机器上方的盖子向上转动，她躺在了机器内部舒适的毛绒床垫上。
“全息会话已就绪。正在连接您预定的仿生人。正在连接您预定的会话环境。”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路旁的树林和草地谐和地排布着，阳光穿过叶片，在地面上留下了许多太阳的倒影。
“连接成功。”
一双大手牵住了她的双手，熟悉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老婆，工作辛苦了。”
“那么热情，这只是长的和我一样的仿生人而已。”壬澄笑了笑，“这次只是找我聚一聚，还是想要聊些正事？”
壬澄看着李梓涵略显憔悴的脸——后者则只是向她投以宽慰的微笑。当年自己说要嫁给他的时候，家里是不太同意的，毕竟李梓涵比自己整整大了七岁——但多年的幸福生活，证明她的选择十分正确。毕竟，他和自己不只是夫妻，也是向着同一个方向眺望的战友。
“算是一边聚一聚，一边聊一些正事吧。”李梓涵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闪着金属光泽的眼镜，“来，戴上试试。”
“AR眼镜？”壬澄歪了歪头，“你平时靠AR游戏放松了？挺潮流呀。”
“算是靠它放松吧。不过主要是最近的一款平行实境游戏我十分感兴趣。”李梓涵靠近壬澄的耳边，“不瞒你说，和零点的关系很大。”
“平行实境游戏？挺新鲜的。”壬澄仔细端详着手中的AR眼镜，“当年AR眼镜刚出来的时候，各个游戏厂家也是宣称自己要做好玩的平行实境游戏，帮助大家借助游戏融入现实生活。不过后来，几款引爆过热点的平行实境游戏都很快就爆冷了——没想到现在借着零点这个热点又开始了……”
“你试试嘛老婆，戴上它，会有新发现的。”
壬澄戴上了AR眼镜。很快，海量的信息充斥在她的AR界面上。
“附近有零点的新情报！是否前往验证？如果找到新的零点或疑似零点即可获得等级直升礼包！前往已发现零点并激活位置，即可获得情报碎片！”
“您要查询中国零点地图吗？目前和地图有关的游戏活动：自由连线游戏！将零点连接成有趣的形状可以免费解锁月度礼包！”
“您要进入零点模拟室吗？在这里您可以和一个根据真实信息构筑的虚拟零点互动！”
壬澄会心一笑，取下眼镜。
“不错啊，”她将眼镜举过头顶，“借助大家的力量来寻找零点，使用游戏的趣味性激励玩家调查零点的信息，包括新的零点、零点分布地点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性，以及零点的表征……“
“是啊，它本来应该会对我们的研究起到不错的帮助作用。”李梓涵叹了口气，“可惜，多地疫情复发，户外活动要被限制了，鼓励户外活动的AR游戏自然是第一个被限制的。”
“疫情？”壬澄愣了一下，声音逐渐低沉，“新型冠状病毒……吗？”
“是啊，要说疫情也就只能说它了吧。”李梓涵打开手机，“你常年在空间站工作，对地面的了解只能通过新闻——但是这种疾病陪伴人类太久了，新闻已经对它产生了抗性，再加上中国长期保持着动态清零，所以你也许会觉得它已经离我们远去很久了。事实是，它在其他国家不断肆虐，直到最近，我们终于无法预判出新的新冠病毒变体……“
“唉。”壬澄拍了拍李梓涵的肩膀，“会有办法的。”
“办法？也只有戴好口罩，做好消毒而已。”李梓涵又叹了口气，“抗新冠药物需要针对的变体越来越多，防疫措施也必须考虑新的变体和新的传播方式——这简直就是一场防疫持久战。要做到真正的群体免疫，谈何容易啊。”
“我刚刚想到一个事情。”壬澄指了指远处的研究所，“我们太空站常常会需要接收生物研究所的样本——他们希望将这些样本放在太空环境，观测太空环境对它们的影响。我在想，零点其实就是一个廉价的无重力环境——你们可以联系生物研究所，利用零点来培养特殊样本，这样就可以批量培养、随时观测，说不定能借此发明效果强大的抗新冠药物啊。”
“好家伙，老婆还是你聪明，我先记上了。”李梓涵再次露出笑容，“我们中国人一向讲究实用，其他人还在思考零点是怎么来的，咱们就已经用上了——”
“不用白不用嘛。”
两人沿着公园的长路走着，舒展着长期工作后紧绷的身心。
3
“罗宾斯公司那边有说今天的进展吗？“电话一端的吴雨桐，声音略显疲倦。
“他们只说快了，没说什么时候能完工，”电话另一端的列奥纳多更是叹了口气，“他们说新型盾构机的组装还差最后几个工序，这几个工序是预定好让俄亥俄州政府提供的预算完成的，但是这两天是公共假期，他们暂时无法提供这笔预算，所以就再等等……”列奥纳多稍作沉默，“所以吴教授——中铁重工、北方重工还有你联系的其他几家公司有回复吗？他们愿不愿意帮助我们完成最后的组装？”
“我问了，“吴雨桐提高声音，“中国国内能够生产盾构机的公司都在配合今年的地铁建设计划，所有工厂都在生产地铁专供的盾构机，已经没有多余空间了！”
“我明白了，总之就是一个太闲，一个太忙，所以让咱们看着办呗。”
“你吐槽的声音太大都给人听见了，李林伊！”吴雨桐大声喊着她男朋友的名字，“别转我的笔！那是钢笔，不是你的电子pen！”
“吴教授，那是你的助手吗？”电话另一端，疑惑不解的声音传来。
“确实，我最近聘来的，”吴雨桐笑了笑，“列奥纳多先生，我有个新想法也许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愿闻其详。”
“你看，我们现在装上的纳米材料外壳已经足够耐高温高压了，只是内部元件还需要组装上更加耐高温的部分，这也只是一次升级，而不包含其他功能的更替，”吴雨桐停下来歇了口气，“你看，我们要不就放弃内部元件的耐高温升级，而是使用新的冷却系统使得内部能够更好地降温，怎么样？”
“我明白了，开源节流——既然不能开这耐高温的源，那就节了这热传导的流。”列奥纳多长舒一口气，“确实，我们还没有采用更好的冷却方法，而第51区在这方面依然留着后手，虽然使用的时候成本会更高——但是至少，使用这个思路的话，这几天应该就能将新的盾构机投入使用！感谢你吴教授！”
挂断电话后，吴雨桐轻轻走到李林伊身后，揪起他后颈上最细嫩的肉。
“疼疼疼！你干嘛！”
“是你自己说的直接来我研究所取材方便，还可以和我多多相处，所以我才帮你整理档案、做简历、四处跑腿，你现在才能进我办公室当助手！珍惜机会，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而且工作期间不要玩游戏，不要占用宝贵的带宽！”
“那我这不也在工作嘛，取材，”李林伊将手机高举，“你等我打完这盘行不？”
“立刻结束。”吴雨桐正色，“从你目前的水平来看，你的挂机会为队伍带来更高的胜率。”
“行吧，”李林伊放下手机，“为什么你在家的时候对我就很温柔，现在就这么严格……”
“这是工作，我们不能在工作期间犯浑。”吴雨桐将一沓资料递到李林伊面前，”将这些资料按照不同的类别分出来，并且按照重要等级降序排列。“
“知道啦，吴教授！”
4
“欢迎大家回到《零点与真理》讨论会，我是你们最喜欢的毒舌主持人——路易斯·罗宾汉！接下来是UFO全美同盟官方发言人就议题【零点溯源】的最终总结环节！”
“大家好，我是UFO全美同盟官方发言人唐纳德·卢瑟。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了NASA转发的新闻——中国人已经在月球上发现了零点。这就意味着，地平学会所坚持的【零点是从天空中均匀降临到大地上】的观点是错误的！要想证明他们观点的正确性，就必须解释为什么月球上的零点指向月球地心，而不是地球——毕竟地球上的零点要是如同他们说的一样【彼此平行】，那么其他星球的零点也必须与【宇宙中心】——地球上的零点平行才对！”
“我反对！我觉得这完全是缺乏证据的诬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月球不是与地面平行的平面？这样所有零点彼此平行就是完全可能的！”
“我也反对！UFO全美同盟的成员都戴着口罩——他们是政府的走狗！他们竟然配合政府进行防疫工作！恶心呐，恶心！”
“我们都反对！我们是拯救美国同盟！让我们大声呼喊那位总统的名字！God bless America！我们一定不能让民主党同情者操控媒体，我们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各位观众，非常抱歉，目前现场秩序十分混乱，我们将——”
“刚刚我们收到后台的消息，我们现在继续直播！”
关联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
1
地面上的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之时，环地天宫空间站与环绕火星的（中国）祝融空间站也展开了一次会议。
“所以，”壬澄正视着屏幕，“你们也在火星上发现了零点？”
“是的。空间站的遥测得到了验证——火星上同样存在零点。我认为，既然月球和火星上都发现了零点，那么我的假说需要的论据就已经很充足了。”
“什么假说，王水心同志？”余玫玫轻轻敲了敲桌面，“别卖关子，大家在等你呢。”
“我们在地面上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尝试挖掘地心，”名为王水心的年轻宇航员在屏幕的另一边举起双手，“我认为现在不需要了——既然这么多星球上都有零点，那原因只可能来自于太空，而不是地心。”
“你的论述有点武断。”壬澄站起身来，“这么多星球上都有零点，那我们也可以认为这些星球的地心下面都有秘密。”
“壬澄同志，如果木星上也有零点呢？”王水心皱了皱眉，“木星可是一颗气态行星，它的地心能够支持零点围绕着它正常公转和自转吗？”
“那也得等到我们获得木星的观测数据再说。”壬澄也皱了皱眉，“而且，即使木星上也有零点，你的假说也不能以此为论据。你的论证存在逻辑问题。你这是先设定一个立场，一个观点，然后搜集证据，强行证明。”
“壬澄同志，你也适用于这句话。”王水心笑了笑，“您的丈夫正在参与零点研究的地下挖掘工作，所以我明白——”
正当壬澄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的时候，余玫玫无奈地笑了笑，示意自己要说话。
“两位冷静，整个研究的方向，我认为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士来决定，我们的主业是宇航员。”余玫玫伸出双手开始示意，“其实我觉得，要想证明零点来自于天上还是地下的话——我们至少应该先准确测出一个零点在太空中的极限位置，不是吗？”
“非常好的主意，不愧是你。”王水心伸出大拇指，“我会反映给我们的——”
“国际超自然现象研究所已经考虑过这个角度。”壬澄叹了口气，“只不过零点在宇宙中跟随地球进行着高速运动，所以在太空中展开准确测量工作有很大的难度。除非……”
“除非运用地球同步轨道！“余玫玫眼睛一亮。
“是的。这就需要其他正在同步轨道上的卫星调整工作计划。”壬澄笑了笑，“我已经向航天中心提交了关于上述想法的工作计划书。”
“姜还是老的辣。”王水生轻声说道。
2
“亲爱的，”目光瞥到正在百无聊赖地整理文件的李林伊的时候，吴雨桐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你现在觉得，自己能够根据我们的研究写出一篇精彩的小说了吗？”
“嘛，说实话，”李林伊叹了口气，“我自己也不清楚。”
“什么叫不清楚？难道你没有想好大致的方向吗？”吴雨桐敲了敲桌子，“李林伊，有些话我已经跟你直接或者间接地说过几次了，今天我觉得得好好跟你说明白。”
“嗯，你说。”李林伊停下手中的工作，一脸平静地看了过来。
“你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为什么会追你吗？”吴雨桐声音低沉，“因为你才思敏捷，在科幻社里是公认的最佳写手。而且，你的性格很好，每次和你参加同一个活动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你对周围人的关心，你处理事情，以及处理人际关系的卓越能力。再加上——”
“再加上社里的同好也觉得，学业强大的你，擅长写作的我，一文一理，十分适合，于是开始撮合我们。于是那天看完电影之后，你站在我面前，直截了当说出了那句话。”
“我很感谢你还记得。”吴雨桐挤出一丝笑容。
“我为什么会忘记呢？”李林伊站起身来，“我不仅不会忘记，我还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路灯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一些雨点随着微风飘散到了窗台上。
李林伊走向窗台。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现在的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李林伊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回响，“为什么现在的我，闭门不出，不再愿意参与社会活动，甚至和朋友相处，甚至每天只是写着二流网文，拿着几千块一月不上不下的稿酬，再也没有了进取心，哪怕说着要认真写新的小说也只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到底怎么了？”
李林伊关上了窗户。转过身的时候，身后的吴雨桐握住了他的手，拂去了他脸上的雨点。
“所以，”吴雨桐的声音逐渐柔和，“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感觉，很孤独。”李林伊低下了头，“父母离婚的那段时间，他们在我心里已经完成了去魅——尽管他们爱我，但我永远也无法和他们平等地交流，正如他们也并没有听从我的劝解，甚至他们彼此之间也无法平等交流。我心里最深处的那块地方，始终感受不到爱的流动。走出校园以后，我觉得身边的朋友也在变化，变得越来越能适应社会，而我——好像还一直停留在大学的生活里面。我对这一切都不适应。所以，我只能先依靠你，依靠我之前积攒下来的老饭碗，先这么活着。毕竟，你们是我最能信任的了。”
李林伊轻轻举起紧握着的她的手。
“我也在尝试走出这种生活，但是我的步伐很慢，我不适应这种改变。所以，给我更多的时间，好吗？”
月色映衬着二人。天空放晴了。
“我也许也有和你一样的孤独。”吴雨桐认真地看着李林伊的眼睛，“没有人陪伴的孤独是一种孤独；而有人陪伴，却无法打破的孤独，是另一种孤独。比如，你无法理解我的工作，我无法理解你的想法的时候。至少，现在我理解了你的想法。”
“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很像啊。”李林伊笑了笑，“你想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而我也能猜到你要说的话。而且，我和你一样，有时候对一切都是冷冰冰的，有时候又像火苗一样热情。我和你的心里，都藏着冰与火。也许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能缓解我心里的那种极致的孤独，所以我才不想走出这种给我带来孤独的生活吧。”
“绕来绕去的。”吴雨桐弹了一下李林伊的额头，“你就是想说我惯着你了是吧。”
“我反正也喜欢被你惯着。”
3
东京国立天文台——三山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通过进出验证后，三山走进天文台的大门，径直走向了一个熟人的办公室。
“齐藤教授，别来无恙。”面对办公桌上的老人，三山并没有寒暄的余裕，“我现在可以访问全息天文数据库了吗？”
“三山，你要访问的内容属于绝密——全息天文数据库本身是向公众开放的，但部分内容是机密，这你是知道的，”齐藤也向三山开门见山，“不过文部科学省批准了你的申请，你可以访问了。”
“非常感谢！”三山对着齐藤鞠了一躬，“向您请求帮助果然是正确的。”
“言重了，只是向上级阐述事实而已。”齐藤笑了笑，“访问之前你记住，我们标注出来的零点遥测数据只是遥测，并不是完全准确的数据，仅作参考。”
三山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然，轻轻离开了办公室。
4
“巨引源长城？”
还没打开零点遥测数据的界面，三山就已经被全息天文数据库主界面的新闻吸引住了。
“我看看——宇宙中的星系、星团的排布在大尺度上的排布呈现出信息熵特性，它们组成的结构可以被称为巨引源长城。”好奇心驱使着三山继续翻阅着，“为了对巨引源长城的排布规律进行调查，就需要对这些巨引源长城建立完整的物理模型，这就需要结合先进的算法……”
“这也太厉害了。”三山看了看周围，虽然感觉没有其他人在身边，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如果这些巨引源长城中的恒星真的是被刻意放置和排布的……这可真是……”
正当三山准备浏览零点遥测数据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可恶，紧急会议，”三山有些懊恼，“还是先回美国好了——之后再远程访问吧。”
5
“找到了。《未来防线》游戏项目组，目前已经解散……第一负责人，微克……”三山对着电脑屏幕念念有词，“原来所谓的先进算法，是运用这个游戏项目里通过一部分天体数据模糊计算其他天体位置的新算法……”
“有没有可能，零点和巨引源长城，都是产生于同一个原因？”
三山望向身旁——他这才记起，妻子和女儿住在日本，此刻身边只剩下自己养在美国的狸花猫。而猫只是向他眨了眨眼。
“那么了解这种算法，再将它套用在零点的研究中，一旦有关联的话……那就说明零点和巨引源长城之间也确有关联！”
三山记下了微克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中国应该是午夜了。”他咕哝着，“之后得赶紧联系他。”
溯源·上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由社员刃龙提供核心灵感。
1
“这是一场受全世界瞩目的科研峰会。纵观科学界，还没有哪一次会议，能像现在这样，被全世界各国政府、各新闻媒体和数十亿双眼睛凝视。”
“零点现象溯源与研究全球峰会，现在开始。”
2
李梓涵紧握着桌上的咖啡杯。
媒体工作人员被请出了会议室，现在整个会议室只有一个摄像机机位；会议室保持舒适的恒温，茶水不间断供应；非科学界人士仅允许远程旁听，场内秩序井然，外界的无形之手无法伸进这块净土……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在场的科学家，能够心无旁骛地展开讨论。
然而，在这样的峰会上，人们很难保持绝对的冷静。李梓涵也是一样。
毕竟，零点现象的研究，可能关系到人类对世界的认知。
广播中的提示音让李梓涵回到了现实。
“各位，”列奥纳多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我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列奥纳多，现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超自然现象研究所第一负责人，负责零点项目的全球范围内合作研究工作。本次会议我们将从两个角度入手来探讨零点的可能成因，唯物主义角度和唯心主义角度——“
“我抗议这个讨论角度的划分方式。”
李梓涵和其他人一样向抗议者望去。对于这个抗议者，他有印象——他是目前在法国工作的王瑾严教授，和吴雨桐教授一起做过零点的表征分析，现在听说是在探索零点的应用方向——算是和壬澄想到一块了。
“我认为，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来指代对零点成因的探讨，太不准确。”王瑾严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个人认为，应该用自发和非自发两种角度来探究零点的成因。如果认为零点的形成只与某些宇宙规则有关，则放在自发这一类；如果认为零点的形成与智能存在的干涉有关，则可以认为这是一种认为零点的诞生非自发的理论。希望会议举办方能慎重考虑我的意见。”
列奥纳多点了点头，宣布会议暂停。会议暂停的一分钟内，科学家们静坐不动，空气几乎凝固。
“各位，我们决定以王瑾严教授的意见为准。本次会议将从自发和非自发两个方向，探究零点的成因。”
3
“如果各位还在准备自己的发言的话，我想先阐述我的想法。”
三山走上讲台，脸上带着腼腆的笑。他将自己准备的全息PPT展示在会议场地中央。
“众所周知，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等技术，已经让我们的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日渐紧密结合。但是，虚拟技术偶尔出现的缺陷，会导致我们在虚拟世界中发现反常识的细节，也就是BUG。那么有没有可能，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宇宙就是一个庞大的虚拟世界，而零点，则是这个世界的BUG？”
全息PPT上显示，他将该理论取名为虚拟世界论，放在自发一类。
“德国”代表团的席位上，一个年轻的女研究员举起手来。三山示意她可以发表意见。
“我认为这种理论无异于仓库里的喷火龙，可以使用奥卡姆剃刀忽略之。”女研究员皱着眉头，似乎对三山观点里隐藏的态度很有意见，“这种理论无益于我们对零点的研究——事实上，即使世界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我们也同样需要弄清零点诞生的原因，而不是用这样的理论来搪塞我们自己。”
“不管仿生人会不会梦到电子羊，都不影响我们对梦本身的研究。”三山点了点头，“其实我并不只有这一个观点。提出这个观点，只是想提醒各位——不要轻视舆论。如果很多人都偏向于上面这个观点，我们至少应该懂得如何回应。接下来我将阐述我对零点成因的另一个猜想。”
全息PPT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力学公式。
“相信物理学界对于万有引力的基本规律都很熟悉。目前，科学界一致公认，万有引力的成因是物质质量的存在对空间的扭曲。”三山指向全息PPT，“但是，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对万有引力本身的认识，还需要再进一步？有没有可能，零点早就在那里了？它的存在，是不是与万有引力的本质有关？将它研究清楚，会不会让我们革新对万有引力的认识？”
三山微笑着，“我认为可以将这个论点取名为引力本质论，放在自发一类。虽然并不是一种完备的理论，但我认为是一个有价值的研究方向。”
“我对您的理论表示质疑。”王瑾严举起手来。
“请讲。”
“没有证据可以表明，零点自古以来便存在于地球上。”王瑾严正色，“即使零点的直径相较于地球来说极其细小，数量也不多，但如果自古以来便存在于地球上的话，那么我们应该早已发现有关它的记载。而目前已经记载的第一个零点，是李梓涵教授儿时发现的——我们研究组最近一直在调查是否可能存在比这更早的零点，但无法找到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
“恕我打断您的发言，王瑾严教授。”三山叹了口气，“我认为，不论我的猜想是否正确，贵研究组的调查都应该继续下去。既然并不能完全否认可能有更早的零点，就不能说绝对没有。我父亲在我儿时进行飞机试飞时出现的事故，就有可能与零点有关。我自己也在调查那片区域可能存在的零点——如果找到，就有可能比李教授发现的零点更早。我希望贵研究组也不要放弃这个方向。”
“为令尊哀悼。”王瑾严坐了下来，“我们会继续朝这个方向研究。”
这段对话进行的时候，李梓涵一直看着地面——由于已经被提到了两次，他总觉得附近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好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发言。”列奥纳多走上讲台，“接下来中场休息五分钟。”
多日工作忙碌导致的疲惫，让三山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打起了瞌睡。
4
“孩子，爸爸这次回来以后就能拿一大笔奖金，到时我们全家都去夏威夷玩玩吧！”
三山点了点头，伸出手和父亲道别。
临行时，父亲和母亲在家门口说着话。三山走了过去，偷听了起来。
“……孩子马上就要读高中了——为了让他读一个好一点的私立学校，我也必须去这一趟。”
“我相信我的发动机没有问题，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5
会议再次开始。三山凝视着手上的图纸。
会议结束以后，他要去图纸上记下的空域看看。
为了这份跨越时空的父爱。
画外音
“您好！这里是星际邮寄管理公司！如果您要邮寄星际快递的话——“
“我是银河系猎户臂太阳系的、地球调查局的调查员！你们接电话的时候不会看一下对方的位置吗，这里只有我们调查局的人会打你们的电话！”
“哦，我亲爱的杰克，不要这么容易生气，对您的思想肢可没好处。自从上次42号邮局的工作结束以来，还是第一次和你联系呢。所以——现在你们那里可以做星际邮寄服务了吗？”
“还不行——太阳系统共就只有地球人类这么一个文明，他们现在因为生产分配的问题正在流行一种叫摸鱼的思潮，内部还有很多国家的划分，科研进展很慢，还没点出星际邮寄需要的科技。我估计还得观测上几百年。”
“哦，这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我亲爱的杰克。所以你想和我们分享什么好玩的事情？”
“是这样的——最近地球上在讨论什么零点，说是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直径十厘米左右，从地上通到天上的无重力区域。这听起来就很扯，所以我想不会是你们搞的鬼吧？或者说你们有没有头绪？这会不会是其他文明的违规干涉？”
“是这样的杰克，我刚刚查了一下，根据邮管局的规定，这是机密事项，我不能访问，抱歉，客户的电话打来了——”
“你别急着挂啊！喂！”
溯源·下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由社员刃龙提供核心灵感。
1
会议继续进行。
“感谢大家对自发这个方面的讨论。零点也许只与宇宙规律有关，但我们也可以考虑一下来自民众的猜测。至少，我们不能忽略那些听起来比较魔幻的想法——既然有可能，我们就要从这些角度去思考，并且证实或是证伪它们。”
会场里的灯光突然明亮，列奥纳多提高了音量。
“接下来，我们开始分析零点的成因中，那些非自发的、来自智能存在的可能。”
2
“我们研究小组想从控制论的角度，提出两种猜想。”
背后响亮的声音将三山从过往回忆中惊醒，三山下意识朝后面望去——
松下响子，可以称她为“控制论理论学家”。此人18岁时就读东京大学理学部物理学科，之后又在早稻田大学理工学术院大学院情报理工学科深造，现在正专注于研究控制论，发掘它拓展到更多领域的实践中的可能性。
三山望着意气风发的松下——紧束的发箍和拘谨的西服，无法遮挡她的自信，倒更显出她的严谨。三山重新看向会场中央的全息屏幕，等待着松下的高论。
“首先是外星渔网论。当然，起这个名字只是希望它听起来更好理解。”
松下翻了翻手中的文稿，全息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正在自转的地球。
“设想，如果外星文明想要在地球上定居，他们是否会对地球进行改造？那么，这些零点也许就是他们用来改造地球用的。他们在地球上制造的这些无重力区域，也许可以影响地球的自转和公转，使得地球的昼夜和季节变化符合他们的需要；也许这些无重力柱状区域只是一个开始，待到合适的时机，它们会扩散，从而将整个地球都变得如此，以适合他们居住……“
松下扫视着会场中的众人，全息屏幕上地球的形态也随着她的话语发生变化——“零点”从地球表面迸出，直径越来越大，直到相互重合，覆盖地球。
“而另外一种学说，我称之为虹吸管论。”
松下突然弯下了腰，站起身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杯插着吸管的可乐。
“刚刚的外星渔网论，依然是在假设零点的无重力性质是一种目的，比如外星文明也许需要居住在无重力环境中——”松下举起手中的可乐，“我们现在将这杯可乐想象成地球，可乐盖想象成地表，杯子里的可乐想象成地心，而吸管则想象成零点。如果我这时喝一口可乐，那么我是不是通过吸管抽出了吸管范围内可乐液体上方的大气，使得吸管内的可乐被挤压到我口中？那么，有没有可能，外星文明将零点如同吸管一般设置在行星上，而零点内的无重力环境只是一种手段，或者说是这种手段的特征——目的则是从行星里抽出什么？”
话音落下，会场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3
“列奥纳多，这次大会辛苦你了。”
“怎么，约崎，没有记者采访你？”列奥纳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我觉得你提出的几个观点挺吸引人的啊。”
“都被我打发走了才给你打的电话。”三山笑了笑，“怎么，还在忙？”
“对，我在整理这次大会的文件。”列奥纳多那边传来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反正也是闲杂工作，我就在整理文件的同时再给你复盘一下这次大会，打发时间吧。”
“好，我洗耳恭听。”
“认为零点是宇宙规律导致的人真的不多，除了你提出的虚拟世界论和引力本质论就没什么有价值的观点了，”列奥纳多的声音平静下来，“倒是在那位松下小姐抛出了外星渔网论和虹吸管论以后，其他人对于非自发这一块的猜想就很敢说了，比如说有认为零点是外星人留下的指示的外星指示论；有认为零点是外星人的通讯工具的通讯管道论；有认为这是外星人的实验场地的实验场论；甚至还有认为零点是用来和平行世界的地球交流的平行世界论……”
“不乏有价值的猜想。”三山思索着，“以前我玩《星际争霸》的时候，神族就用他们的水晶科技来进行跃迁——也许零点是外星文明的跃迁方式呢。”
“唉，总觉得这次会议也没有起到太大的帮助作用。”列奥纳多叹了口气，“感觉大家都只是借助这次收视率极高的大会，介绍自己的团队和工作成果，展现自己的科研能力，但事实上都没有提出能够立刻用实验验证的结论。大会委员会也——一言难尽，不仅拉来了大量媒体和赞助商，为了所谓的公开透明把大会完全面向公众，还让科研人员以国家为单位组成代表团，允许各国政府公开介入……这简直就是一次政治秀。”
“我个人还是觉得思路开阔了许多的。”三山从公园长椅上站起身来，“我就不打扰你了，列奥纳多，继续忙吧。”
“你接下来要做些啥？我这边可能还需要额外的帮助——”
“你知道的。”
三山从口袋里掏出了老旧的图纸。
“我已经知道了父亲遇难时执行任务的空域，是时候去调查了。“
4
李梓涵看着面前的全息景象，右手托住下巴，将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
全息景象中，地球、月球、火星，这三颗目前已经能被人类深入探索的行星，正以模型的形式转动着——连带着所有已经被发现的零点。
李梓涵凝视着面前的“助手”。那并不是他雇佣的法籍人类助手，而是他之前批判过的，名为“助手”的假象人工智能机器人。
他现在身处于纯白色的虚拟空间，而“助手”则以一个奇特的形态在他面前出现——
一枚大喜动漫游艺城的游戏币。
李梓涵喝着咖啡，紧盯着正在转动的行星模型。事实上，这只是休息而已——李梓涵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他只是想在休息的闲暇，尝试能否从这模型中找出灵感。
突然，李梓涵的目光看向“助手”。
“在下一次地球和月球的零点相交的时候，请帮我暂停模型的工作，我要进一步观察。”
“先生，”“助手”也翻了个面，“零点在太空中的极限位置暂未明确，这一点是否考虑？”
“不用。你就当做它们都是无限延伸的就好。”李梓涵补充着，“对了，这样的话，我的话就改成：下一次地球和月球的零点连成一条直线的时候——”
这时，模型暂停了。
李梓涵的眼睛圆睁。
此时的行星模型上，地球、月球和火星，各自都有一条零点与另一条重合。
“先生，”“助手”的声音响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不是吗？”
“不。不止。”
李梓涵下意识地摇着头。
“这是三条衔尾蛇。它们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
“先生，这样的重合应该只是一种巧合，”“助手”表示不解，“能够从中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
“也许，这就是他们设置它的目的。”李梓涵在虚拟空间里踱着步，“如果这些零点是外星文明的通道，那么，这些通道能在一定的时间上彼此连接起来的话，它们作为通道，就可以实实在在地进行远程传输了。”
“我越来越好奇，这些衔尾蛇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了。”
已至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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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三山的姓叫三山，但是三山对爬山这种事其实并不擅长。悲惨的是，他现在要去调查的地方，恰恰是大片的山。
“所以，你就想起我来了是吧？”
看着面前已经满脸皱纹，但依然爽朗的老人，三山微微鞠了一躬。
“这次有劳您了，齐藤先生。”
“约崎啊，”齐藤叫着三山的名字，“你不必再对我如此尊敬啦。我曾经是你的老师，现在也只是一个糟老头啦。”
“哪里哪里，齐藤先生帮助我前往美国工作的恩情，我一生难忘。”
“那也是你自己争来的成果。”齐藤看着三山，“现在，我们只是一起登山的老朋友。忘记长幼尊卑吧。毕竟往后的日子里，这样的时光可不多了。”
三山和齐藤停下了脚步。一两千米外，俊秀的山峰与苍郁的森林相映成趣。面前矗立着一个横跨公路的鸟居，上面写着“中部山岳国家公园”。
“齐藤先生，您看我们接下来是要先使用这些装备吧？”三山将登山包放在地上整理起来，“登山杖，头盔，然后还有登山镜……”
“这个头盔带上了就不用登山镜了，我也没给你专门配置登山镜，”齐藤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副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眼镜，“来，带上这副AR眼镜。”
“AR？”三山有些疑惑，“这是……”
“是中国方面开发的那个平行实景游戏，《零点的秘密》。”齐藤笑了笑，“现在日本分部也已经建设的如火如荼了——戴上这个，说不定能在附近发现零点的情报哦。”
“啊？真的吗？”三山摇了摇头，“可是之前政府在全日本进行了一次排查，也没有在这一块找到零点，民间真的有线索嘛？”
“你现在拿着一张过去的地图就来这边了，不也是觉得这里可能有零点嘛。”齐藤拍了拍三山的肩膀，“能够试试的，都试试看，如何？”
三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在日本工作的时候——那时，齐藤也是这么鼓励他的。于是，他从一个小研究员，逐渐变成了行业内最顶尖的研究所负责人之一。
“我相信你，齐藤先生。”三山举起眼镜，“能够试试的，都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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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崎啊，”齐藤往火锅里倒了一盆涮牛肉，“别发愁啦，先吃饭吧。”
“我很难不发愁啊，齐藤先生。”三山拿着筷子，却只是颓丧地将它放在碗边，“家父事故发生的地点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森林，根本没发现零点；《零点的秘密》里面也没有找到线索。难道，我们只能请求政府对这里再次扫描吗？很难同意吧，大概。”
“吃饭是第一等大事啊，”齐藤指着火锅，“这火锅啊，加了这么多料，蘑菇、牛肉、昆布、味啉、清酒、木鱼花，可如果它的料不新鲜，我们再如何调整它，思考如何下料、如何调整火候，都没有用。”
“先生的意思是？”
“人生中的事情，”齐藤扒了一大块昆布，“它就像是一盘菜。有些工序呢，我们可以管的到，比如刀工、火候；有些事情呢，我们就管不到，比如食材到底新不新鲜，我们不可能在吃之前就完完全全说的明白。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三山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高汤。
“我明白了，先生。”三山笑了笑，“我们总得先把它吃了。”
“对咯。”齐藤指着窗外，“飞驒山脉这一块，被称为日本的阿尔卑斯山，很早就得到了开发。不过现在，政府号召返璞归真，把这里划成了自然保护区。好在，这儿还有铁道电车。等会我们可以坐在电车上，说不定能在电车上碰到零点哦。”
“您就别取笑学生了。”三山夹着菜，“我先吃饭。”
“约崎，”齐藤的眼神严肃起来，“既然仅靠你我找零点如同大海捞针，政府又忙不过来，那就放下心来，就当这是一次旅行吧。即使这次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结果，你父亲的事情还是可以从其他的角度去查的。”
“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沿着父亲最后一次试飞时的航迹走一遍。”三山深吸了一口气，“对我来说，这也算是把今天这碗饭吃完了吧。”
“对了，约崎，”齐藤放下了碗筷，“之前在看你参加的零点溯源大会的时候，我就好奇一个问题。地心的调查和天空的调查怎么样了？”
三山睁大了眼睛。
“天呐。”三山一脸不可置信，“我感觉——我好像就把这些事情忘掉了一样。这明明应该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什么……”
齐藤给火锅加了一块固体燃料。
“约崎，我觉得——可能性不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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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模因吗？”
李梓涵突然的发话，让助手（人类）愣了愣。
“有印象，教授。”助手有点疑惑，“这是传播学的一个术语，网络梗往往也可以用meme，也就是模因相称。您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
“我想说的，其实是SCP基金会里的模因。那些，异常模因。”
“SCP基金会？”
助手向角落里的“助手”示意。
“啊，我查到了。”助手惊叹着，“就是一类可以让人的认知发生扭曲的存在，其实就有点像我们在用的这台助手。”
“我只是按照各位的要求向各位展示需要的世界而已，谈不上扭曲。”“助手”发话了。
李梓涵突然转身，从背对着助手，变为直面。他的脸上，带着一副难解的笑容。
“我很确信我忘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于发现零点的秘密很重要，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李梓涵开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我们开了一场零点溯源大会。我们组建了很多小组，动用了很多人力物力。但我们依然不知道零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零点。零点。我们开始研究它。我们努力地研究它。然而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它有多长，我们就开始为它溯源了。”
“我怀疑——”
李梓涵停下脚步。
“这是一次模因攻击。”
“人们煞有其事地提出自己对零点起源的猜测——明明那甚至都无法验证——这之后他们甚至还在研究。人们一直在研究，却没有人指出那些很明显就能看出来的不对了。”
“教授，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助手的声音开始颤抖，“为什么只有你能得出这个结论？”
李梓涵指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你相信吗？我能让它旋转起来。就像小的时候，在教室天花板上转着的吊顶风扇一样。”
助手瘫坐在地上。
“很惊讶吗？”
李梓涵走了过去，将助手扶了起来。
“他们已经来了。仅此而已。”
“自发——这是涉及到宇宙的真相。”
“非自发——这是智能存在的干涉。”
“事实上，这两者是一体的。”
“他们需要我们进行零点的研究，保持在进行的状态——因为他们想要隐瞒一些事情。”
“他们已经来了——带着这个宇宙的真相。”
无限大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
这里是前42号邮局调查员，现邮管局地球调查局调查员杰克。杰克只是我喜欢用的名字，要知道我们贝塔星人的真名都很长，就像《未来防线》里的文明码一样……你问《未来防线》是什么？那你得问来自寰宇恒星网络巡天工程的刘黎，他是伟大的世界第一款脑机元宇宙游戏《未来防线》的创造者，泛科幻的CEO，他是《未来防线：创世纪》的创造者，泛科幻工作室发行这款游戏两周年，已经倒闭了OH我想我已经不清楚这都是哪个世界的事情了而我为什么会提到他
我在做一个记录。在这个宇宙即将全面崩溃之前，我要做一个记录。我一直在记着这件事情。我长期为邮管局观察地球，现在这依然是我的职责。
我要告诉能够看到这段记录的人。银河系猎户臂太阳系的地球上发生的事情，不是孤例，也绝不是这一切的起点。抱歉，我得先喝一点镇静剂，我们贝塔星的露水，珍贵的特产。我在一座飞船上，这里没有零点，那该死的毁灭世界的玩意理智真是十分宝贵的东西，我现在有点相信康德了，我们只能相信自己的理智。我要告诉你们，所有的可能都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了。
都怪那个可恶的零点溯源大会。零点和真相讨论会。还有所有来自这些家伙的想象。首先，我们要知道，这一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我一定要用大红色加粗，这样你们才会记住这个最重要的事实。）然后，怎么说呢？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虽然不见得有多真实，但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却是实在的。
你可以用你的大脑，你的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记下来——接下来我要讲三个故事。地球上的故事、外面的故事和外星人的故事。我到底在说什么哪来的外星人那只不过是那种病毒制造的假象
我先讲讲地球上的故事。我手上的时空碎片，记载着这些人的故事。李梓涵，一个地质学和地球物理的专家。吴雨桐，一个年轻的教授。三山，一个想要为父亲洗清冤屈的科学家。还有他们认识的人。他们其实都没有对这个超级大故事的最终结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李梓涵倒是看穿了所谓的零点、这些研究都是bullshit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阻止他们了解真相。他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他们自己也是，这个宇宙也是。他是距离真相最近的人——准确的说，他也许更适合在这里记录这一切。他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在一个零点上待了很久，那个零点直接经过他的大脑——然后他就知道了很多。他和他的助手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模因攻击，但他自己清楚真相比那还要震撼。这块时空碎片里有他的思想波，我现在放给你们听：
所谓的零点，其实是我们这个宇宙以外的世界对我们施加的影响。零点是一个靶子，它意味着这里已经被瞄准了——这之后，他们就会来临。他们是什么呢？我之前看到的那篇论文，介绍了“神经网络多次递归运算进入纯意识”的可能性。他们就是为我们带来这种递归运算的存在。他们不确定这宇宙中哪些地方存在意识，所以只能将零点散布到所有的星球上。然后，零点会吸引这些星球上可能存在的文明去研究它们。但事实上，这种研究本身就是陷阱。我们不可能从这种研究中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要一个意识体凝视着零点（凝视，可以理解为得知它的存在并且对它思考），它的意识就会逐渐走向我们之前说的递归运算。我们首先会忘记研究零点的方法，然后会忘记零点的由来和去向……我们将忘记很多很多，我们的意识将聚焦于零点，直到我们的脑海里只剩下零点。这之后，它自己就是我们的纯意识——在这里，客观存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那么我为什么能知道这些呢？这不可能是我以自己的力量能够得知的，那就只能是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存在让我得知的。而零点又能够模糊主观和客观，主体和客体——那么我也只能认为这种力量来自于宇宙之外。
我们不可能放弃对零点的研究。或者说，它开始存在的那一刻起，它被我们得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无法逃离它了。它以违背这个宇宙的规律的方式让我们去好奇它。我想，假如我们不对它好奇，或许它也有别的方法让我们凝视它。
我只能暂时将这称之为模因攻击。事实上，取什么名都已经没有意义。我已经能够扭曲周围的世界了——我凝视零点太久、太专注了，我已经开始活在自己之中了。我们所有人，最后都会拥抱一个主体和客体合二为一的世界。
我实在惊叹于李梓涵教授那惊人的理智。有空的话，我一定要学习地球人创造出的哲学——如果我能从这个宇宙剩余的时空残片中发现它们的话。他的阐述大体上都是正确的。对于他所在的宇宙和地球来说，的确如此。
接下来是三山。李梓涵阐述了这个故事的真相之一——零点到底是什么。但他并没有完全看到零点带来了什么——这不能怪他，他是最先被零点吞没的人之一。李梓涵之后不久，地球上的所有意识体都陆续进入了纯意识世界。现在这片时空碎片里，就有着三山进入纯意识之前的思想波：
齐藤教授说的可能性不止一种——太保守了。
调查父亲试飞航迹，一无所获。我飞回了美国。我被邀请到了第51区。真奇怪，我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权限？
我到达了第51区我没有到达。快跑！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们告诉我，第51区其实是一个虚拟世界。我笑了，“那我们之前在这里挖掘什么？”奇怪，挖掘？他们也笑了，“这一整个地球都是虚拟世界。”
哦！虚拟世界论！我是正确的！
我为什么第一时间会想到这个？
然后我来到了一个和统一力场理论相关的研究室。他们告诉我，挖掘工作已经停止了。因为我的假想已经被验证了——零点的确是大尺度大质量物体引力展现出来的现象，而且引力本身就会产生零点，只不过只有天体产生的零点才能被观测到。看来零点诞生的比寒武纪还早呢，我想着。那得追溯到宇宙大爆炸了。引力本质论是正确的！
再然后，所有的警报都响起来了。零点在扩散！直径在变大！它们果然是外星人的渔网！我站到地面上，发现滚烫的岩浆从零点所在的位置被吸出，往太空飞去。虹吸管！虹吸管！那些零点排成了一个图案，好像是我之前看到的巨引源长城里的恒星的排布，是外星人给我们的指示！他们在喊着，“发现安塞波了！”看来零点也是外星人的通讯方式！外星人在拿着我们的世界做着实验，这一定是卡尔贝舍夫三级以上的文明干的了！我在空中看到了另一个地球——他们把平行世界召唤过来了！地核中飞出了伊甸园，奥林匹斯山上众神看着我们，上帝的威光照耀着我们，人形的天使从天而降——
爸爸！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我马上就过来！你一定会告诉我事故的原因，对吧？
我的妻子和女儿她们还好吗？如果还能一起度过一次盂兰盆节的话——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上天堂了。世界已经毁灭了，对吗？
零点，零点。零点……
看起来，所有被人类猜想的关于零点的理论都在三山的眼中成真了。那么他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为什么李梓涵看到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我们来关注下一位主角。
吴雨桐，在这一切发生时，正与男友李林伊处于一场欢愉的运动之中。跑步，是的。在这运动之中，她的身心得以专注于眼前的事情。虽然她的潜意识依然在凝视着零点，但她此时此刻的专注，为她带来了额外的启迪。思想波！
林伊，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像？毕竟，两个人都在凝视着对方，都会思考着对方，自然也会被对方影响。
嗯，你说的没错。其实就是默契嘛。两个人越来越有默契，就是互相凝视的结果。
还有一个事情。为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可不可以理解为，人的思想行为、人对外界的观察对认知的重塑？
确实，你说的对。不是简单的观察那么简单。这是情感的特殊作用。
从刚刚开始，你感觉到没有？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完完全全默契交心地相处了。就好像，我在思考着我们默契相处的场景，关注着默契这件事，我们就变得越来越默契。你看，连跑步的步调都是一致的。
是啊。我在关注着什么，我在思考着什么，我在渴求着什么，就会看到什么。
我在凝视着什么，就会看到什么。是这样吗？
吴雨桐小姐最后的思考，道出了零点的究极本质。它最终会为所有的意识体塑造出这样一个纯意识世界——他们凝视着什么，就会看到什么。这里的凝视，也可以理解成思考。在这个世界里，已经不存在主体和客体的区分了。观察客体（外界的事物）和主体（自身）的思考，是同一个行为。
我最后还要为大家带来一个关于这个宇宙的究极劲爆事实。凝视着什么，就会看到什么，是宇宙的真理，这在原来的世界和纯意识世界都是不会变的。事实上，在这个宇宙中，主观与客观总是在一条平衡线旁边动摇着的，零点只不过彻底摧毁了这种平衡罢了。如果感觉听起来很难懂的话，你就理解为所有的意识都已经补完了。嗯，好像更难懂了。
再说一下外面的故事。这就很长了——我还有事要去做，长话短说。
这个宇宙，其实是表世界（也就是外面）用许多人类的意识集合而形成的里世界。表世界的地球很早以前被核战争毁灭了，幸存的人类开始冬眠，只留下少数人维护冬眠系统，他们被称为维护者。所有的冬眠人类都躺在一个个名为方尖碑的巨大设施里，这些方尖碑不仅为冬眠人类提供冬眠系统、营养和保护，也为维护者提供家园和能源。随着时间延伸，维护者们已经变得无法和冬眠人类共情——他们已经和冬眠人类很不一样了，他们形成了自己的种族和种族意识，不想再承担维持冬眠人类生存的使命。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即将方尖碑完全占为己有，而是在冬眠人类的冬眠系统中植入了《未来防线》病毒。这种病毒可以将它感染的冬眠人类的意识，从所有冬眠人类的集体意识之中分离出来，让他们用意识想象出一个外星文明。这些“外星文明”将会努力发展，最后摧毁冬眠人类的集体意识——也就是里世界中的地球。这样，维护者便可以从冬眠人类的脑海中偷取出被集体意识保护的科学技术，以供维护者发展壮大。
那么为什么最近，里世界中的地球，和其他的星球上，出现了零点呢？这是因为冬眠系统（也就是里世界）中，出现了一种新的病毒。它可以将被感染的冬眠人类意识进行加密，其实就是使其自行递归运算，进入纯意识世界。如果将这种病毒理解为某种真菌的话，那么零点就是他散发出来的孢子。这些孢子（零点）将会通过各种方式使得所在星球的意识体们凝视它，并在这种凝视之中无法自拔。这些孢子（零点）中有一种特殊的模因（暂且这么称呼吧，你也可以说那是一种意识的基因），凝视着它们的意识体越多，它就越容易触发：它会让最终触发它的意识体开始发现这一切的真相。它可以被称之为引爆模因。一旦被触发，它就会引爆整个星球上的零点，使得它们以最大功率运转——立刻让所有正在凝视它们的意识体进入纯意识世界。
这就是外面的故事了。至于外星人的故事——真没有。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外星人只不过是这种新病毒造成的幻象之一。
啊。终于完成我的记载了。这个世界真美啊。没有主体和客体的区别，一切都是我，而我又不在任何一处。一切的时间、空间，一切的物质、意识之间的差别都已经消失了。
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还能在这里？我又是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的？
我可是地球的调查员，杰克啊。这里要做一个poss
我调查的，是所有的地球。我不属于里世界的地球，也不属于表世界的地球。我在这所有的地球之中。
好了，这个故事还有最后一幕。我得想办法对这个美丽的世界拍张照。
啊，我说的拍照，和人类理解的拍照有所不同。我可以在这个“不存在任何界限”的世界中截取一段时空记录下来。我会找一段适合做大结局的时空的。没有虚幻和现实之区别的世界，这才是无限大的世界啊。
说完了，心情好多了。先回邮管局啦。希望看到这段记录的大家会认为这是一个值得一读的故事！
零
注：本章节作者为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社员空调。
1
年仅十四岁的李梓涵认为自己十分擅长电子游戏。距离学校不远的大喜动漫游艺城，一块钱可以买两个游戏币，他靠一个游戏币就可以玩上一整天。只要在进入游戏厅的时候，盯准一台游戏机——《暴力摩托》或者《街霸》，甚至是《大鱼吃小鱼》，回忆一下游戏的手感，就能在游戏里不断获得胜利，无限续关。
他所在的学校只是一所普通的公办初中，许多学生都时不时逃课出来玩，但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所以街机厅就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像李梓涵一样，从逃课到达游戏厅以后一直玩到晚上九点游戏厅关门再出去——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街机，也不是因为缺乏时间，而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像李梓涵那样不停地续关。
直到最后一台街机都被李梓涵彻底征服的时候，李梓涵开始发现自己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胜利。他开始为自己增加更多的挑战——或是在格斗游戏中让AI将自己打的奄奄一息后再绝地反击一套带走对方，或是在飙车游戏中不断地漂移尝试获得更多得分，又或是在大鱼吃小鱼中努力刷新由自己创下的最高分。
在这样的过程中，李梓涵开始觉察出一丝不对。
街机厅暂时歇业的时候，他会正常上学，默默进入教室，坐在老师并不会投去眼光的最后一排。那天，他听了一节物理课。他发现自己能够听懂老师在讲什么，于是听了下去，权当打发时间。
“热力学第二定律告诉我们，热量不可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转移到高温物体，否则必然伴随着其他的能量变化。我在一团火上烧水，没有其他的东西帮忙的话，只有可能是水被火慢慢烧开，而不可能是水自己变成了冰，然后让火变得更旺。“
老师喝了口水，望着最后一排的学生们，眼珠骨碌转了转。
“就像老师比起学生来说要更懂事，如果没有更懂事的老师来给大家上课的话，那么不够懂事的大家是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上课的——人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懂事的，他不可能自己就变得懂事，肯定是需要懂事的大人把知识传给他，让他懂事的。再打个比方吧，如果今天隔壁的街机厅没关门的话，教室后面的同学不可能自己突然就想来上课——正是因为有了街机厅关门这个其他变化，不懂事的同学才被迫懂事，他是不可能自发懂事的。”
同学们转过头来，看着李梓涵和其他同一排的同学哈哈大笑。而李梓涵只能和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
“学习是需要成本的，要调动情绪和脑袋，没有其他变化帮忙的话，人是只会倾向于最节省成本的事情，而不会去做需要更多成本的事情。没有生活压力和长辈的鞭策的话，人们就会更喜欢睡觉玩耍，而不是学习。”
李梓涵并没有生气，只是开始思考老师说的话。
——想要在街机厅待上一整天，只要不停地胜利，续关就好了，为什么我要玩出别的花样？为什么我要挑战以前的自己？简单的胜利成本不是更低吗？
——这中间一定还有“其他变化”在促使着我去玩出更多的花样。
李梓涵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第二天，他又进入了大喜动漫游艺城，这次是连续玩了十个小时。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杯水出现在他面前。他转过头看了看来人——原来是老板的小女儿。
她看着李梓涵，面带天真的笑容。
“大哥哥，看你这么久都没吃东西了，喝杯水吧。”
二十八年后，当李梓涵看向自己与妻子壬澄的合照时，他总会想起她当时对他说的话。
“为什么大哥哥要做更难做的事？应该是因为大哥哥喜欢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吧！”
喜欢。原来如此。人的情感，可以让人跨越本能，可以让人不再在意一件事的成本。
从那以后，李梓涵慢慢不怎么来大喜动漫游艺城了。他将小学以来的课本收集起来，重新开始了他的求学之路。李梓涵思考着游戏和学习的联系，最终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学习果然也可以是一件让人喜欢的事情——只要找到了喜欢上学习的窍门，就可以用自己的情感代替“懂事的大人”的监管。
李梓涵的成绩慢慢上升——他不再坐在最后一排。他读了两次初三，考上了重点高中。
十七岁那年，壬澄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本《水经注》和一个电子地球仪。
二十七岁那年，李梓涵成为了地球物理学科的博士。同年，他和壬澄订婚。
四十二岁的李梓涵，决定在自己老家附近建一个研究所。他回到老家考察的时候，再次路过大喜动漫游艺城。
看着紧闭的大门上积攒的灰，李梓涵这才想起来——这里的老板，也就是自己的老丈人，早已和自己一起住到省城里了。
思考的时候，李梓涵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经常做的一件事。当时的他每天只需要一个游戏币就可以在街机厅待一整天，而一块钱可以买两个游戏币——这时他就会将另一个游戏币，从学校南面第二条街从东往西数的第七盏路灯旁，人行道上的一块有着十字裂缝的地砖上方抛出去。那些游戏币不会下落，而是会直直地飞向天空。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李梓涵开始找起了那个地方。学校已经成了大学，旁边的路早已翻新，空中飞车和全息路牌环绕着他——一切都已不再。
但李梓涵还是在这附近不断地抛着硬币。他特意带来了当年的游戏币。
“——果然，是我记错了吧。”
李梓涵捡起所有掉落在地的游戏币，逐渐走远。
2
“吴雨桐教授您好。关于您的人造零重力环境项目提案，我们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您在该项目中要用到的圆柱形钢管，内径大小和误差范围可以再告知我们一下吗？”
“72.94毫米，误差±0.003毫米，先生。”
“非常好，吴教授。如果您的项目成功的话，我们可以将它应用到《模拟地球》项目中去——如果在这个项目中，模拟人类发现地球上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无重力环境，一定会认为这是神迹吧？说不定会拿来和反物质什么的扯上关系……他们的社会心理变化会很值得研究。”
“美国的人道主义组织亚特兰蒂斯对您的项目一直表示反对，您可得悠着点啊，列奥纳多教授。”
“我这边倒是问题不大——只不过，吴教授，您这个项目的经费……”
“不劳烦你们。我丈夫李林伊旗下的公司会赞助这个项目。”
“哦，那真是太好了。你丈夫除了会写小说以外，还是位企业家！”
“你认识我丈夫？”
“当然。李林伊，那位著名的中国企业家，同时还凭着小说《零与无限大》获得雨果奖，很多美国人都知道。你们一家都是优秀人才啊。”
“过奖过奖。”
3
三山醒来了。正值正午，太阳当空。
妻子和女儿早已换上最好看的和服，准备迎接盂兰盆节的夏日祭。
三山微笑着抱了抱女儿，和妻子打了招呼，去厨房舀了碗粥一口气喝完，然后走到阳台上。
三山的父亲，此刻正跪坐在榻榻米上，盘着桌上的茶杯。三山便坐在他对面。
“约崎，”三山的父亲笑眯眯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接受列奥纳多的邀请呢？齐藤教授可是也为你开了绿灯啊。美国对你来说，是可以大展身手的地方。”
“爸，”三山笑了笑，“这不是为了在家里照顾您和妈妈嘛。我们其实都希望您和妈妈能够来东京，您也该考虑考虑了。”
“我和你妈妈住乡下习惯了，”三山的父亲放下茶杯，“你要多为自己着想啊。”
三山的父亲看着天花板，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上大学那个时候，是学人类学的。”他在空中比划着，“我那时加入了学校里的航模社。我就慢慢地觉得，自己应该去研究飞机才对。于是我就很努力地备考——后来，我就成为了飞行器学科硕士。”
三山的父亲站起身来，拍了拍三山的肩膀。
“如果你喜欢一件事，就大胆去做，不用担心我们。就像我上大学那个时候一样。”他看向三山的妻女，“只要你在美国能够买下一栋大房子，你们一家人就可以搬过去啦。所以，也不用担心他们。”
“我知道。但是如果你和妈妈不搬过去的话——我们就会很长时间都见不着面了。”
看着三山失落的神情，三山的父亲叹了口气。
“我就在这里啊，约崎。我和你妈妈，无论在哪里，都可以陪伴你，我们总能联系的。”
“可是——”
三山凝视着自己的记忆。
记忆里，有一架失事的飞机，哭泣着的母亲和自己，还有一场葬礼。
但是，葬礼究竟为谁而办，他却记不清了。
看着眼前微笑着的父亲，三山仿佛释怀般地叹了口气。
“好吧，父亲大人，就按您说的做。”
画外音
“好了，这张照片还算不错。”
杰克收起了手中的“相机”。
“回邮管局报告情况吧。”